在来的路上，汪洋提起今年没有继续和鸣谷农业合作做“追光蜜”的品牌，我开始还以为是双方的合作机制出了什么问题，没想到是果子出问题了。
“大概在10%左右。”何汇川说：“这几天我们集中力量采这种果子，卖电商，采完之后我们再接着卖商品果。其实今年我们最大的问题不是这种‘黑果’，而是整体果子偏小。一方面是因为天气干旱，另一方面是因为我们留果太多，原定目标是一棵树留450个果，结果留了差不多有600个果。”
何汇川（右）和汪洋在查看树上“沃柑”的质量
“今年你们没有继续合作做‘追光蜜’是因为果子外观和大小都达不到标准？”我询问道。
“几个原因吧！”何汇川解释道：“第一个原因是果个整体偏小，我们还没想清楚这个产品应该怎么弄，如果还是按照去年的标准，那今年能满足要求的果很少；第二个原因是上市时间，一般过年前对礼盒的需求量是最高的，但那段时间因为疫情导致我们整个农场处于停滞的状态，都没什么人干活。”
“今年的采果期比往年晚。”我想起前几年来鸣谷农业都在元旦前，分选车间已经车水马龙，繁忙得很；现在已是农历2月，反倒冷冷清清，没几个工人。
鸣谷农业的分选车间
“这个没办法。”何汇川叹息道：“往年这个时间点我们已经采一半了，今年还有80%没采。过年前总共就采了50万斤果。”
“现在的行情跟往年差不多吗？”我首先怀疑价格的原因。元宵节前我到武鸣时，米咏（益宾农业）跟我抱怨这两年“沃柑”行情不好，效益越来越差。
“我感觉差不多，甚至比往年还好一点。”何汇川说：“年前更好，统货2.8元/斤，比前两年还涨了0.2~0.3元/斤。原因是年前因为疫情没有工人，只要你能把果子采下来，大家排队抢。所以年前市场上的主力是小农户，谁还能动，谁就下地采。”
工人们在挑采“沃柑”
那是一个特殊的时期，全民“病羊羊”。
果园里还有工人在采“黑果”。何汇川带着我们去转了几个片区，有好有坏，但总体上不如我第一次（2020年11月28日）到鸣谷农业时看到的丰收景象。那一年是建园第5年，何汇川的母亲——黄江萍信心十足地说，当年能收回4000万元的投资。
“现在有没有回本？”我低声问道。这几年“黑天鹅”乱飞：2021年，“沃柑泡药”事件；2022年，冻害+干旱……再加上连续三年新冠疫情对经济的冲击，问这个问题时连我自己都没什么期待。
对种植“沃柑”满怀信心的黄江萍（2020年）
“说句实在话，我已经不去想回本这个问题了。”何汇川解释道：“因为时机已经过了，最佳回本时间应该是进入这个行业的前两年，那个时候如果你种得好，基本上2~3年就回本了。我们是因为自己没有经验，导致果种得不是很理想，就一直没能回本。现在已经从红利期进入搏杀期，在这个时期想回本，我觉得已经不太可能会实现的。”
“这个时间节点从哪年算起？”我想起上午见到的一批在附近种“沃柑”的浙江老乡，大的几百亩，小的几十亩，建园时间差不多，但早早就回本了。
“就前两年开始，‘沃柑’的均价跌到2.5元/斤以内。”何汇川说：“如果当时我们有经验有技术，肯定也能回本。但是我们已经错过红利期了，再去想过去的事情是没用的。”
与嘉兴乐合联合推出的“追光蜜”礼盒
“前两年做‘追光蜜’，打品牌你觉得有价值吗？”我想起专家们常提的“品种—品质—品牌”的三品路线，鸣谷农业也已经践行了两年，不知道效果如何。
“肯定有价值的。”何汇川说：“但我对品牌的理解可能跟大多数人不太一样。比如我老妈，还有很多同行关注的是品牌溢价，别人卖40元/件，我卖50元/件；我只是希望能卖得更顺畅。”
“你现在变得越来越佛系了，一不关心什么时候能回本，二不关注品牌溢价。”我甚至怀疑农业会泯灭年轻人的激情。
占地2800亩的“沃柑”园区
“不是我不关心，是没法关心。”何汇川算了一笔账：“比如我们现在的种植成本1.3元/斤，销售均价1.8元/斤，一斤果赚0.5元，一年赚500万元，你要回本也得六七年，急不来的！现在最主要的任务是控制黄龙病，让自己存活下来。”
“你现在整个园区的黄龙病发病率是多少？”何汇川这番话让我想起今年来武鸣最大的感触是柑橘黄龙病蔓延，随处可见黄化树和红鼻子果。相比之下，鸣谷农业2800亩的“沃柑”黄化树与前两年差不多，没有快速蔓延的迹象。
“每年的发病率在3%~5%之间，还在可控制范围内。”何汇川说。
柑橘黄龙病病株
“从你的角度看，黄龙病属于可防可控吗？”我担心地问道。这是能否存活下来的关键。
“我认为对于具体某个园子来讲应该是可防可控的，但是对整个产业来说是不太可能。”何汇川比拟道：“就像新冠病毒一样，要想防控无非两种途径。第一种是通过严格的隔离措施，牺牲小部分的利益来控制新冠病毒的传播；第二种就是像对待天花一样，研究出特效药，就可以在不牺牲任何人的层面去解决这个问题。但黄龙病和新冠一样，还没研究出特效药。”
“你怎么看吊针这种措施？”上次在益宾农业时，米咏也提起这种尚未得到官方认可的柑橘黄龙病防治措施，是通过给树体输送抗生素和营养物质来达到病树复壮的目的，据说效果明显。
挖除黄龙病病株后补种的“沃柑”苗
“我是持疑问态度的，因为这种方法缺少科学依据。从经验上看，它能解决一部分问题，但你说完全治愈吗？好像也没有。”何汇川说：“具体到我们自己的园子，我现在还能用砍树的方法去防控的情况下，我是愿意去砍树的，至少这种方法在科学上的有依据的。但如果有一天我发现砍树已经解决不了，那就死马当活马医，也得上这些方案。”
“现有的情况下，出路在哪里？或者说突破口在哪里？”这几天在“沃柑”产区转下来，我也越来越迷茫。
“供应量的减少，赣南脐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。”何汇川有片地租给江西赣州人，听过赣南脐橙产地收购价从最低0.3元/斤到涨到去年的3元/斤的经历，期间的“上帝之手”就是黄龙病的调控，所以得出的经验是：“谁能活下来，谁就能赚钱。”
